第6章 -- 遗失的维奇尔日记-- 哦,那该死的彗星

ChengLinjing

世上流传着一些圣物和奇书,不论人如何用火烧它,用水浸,它们都还是完好无损。但经手它们的人,在得到的时候,盛极一时,失去它们的时候,死无全尸。

其中闻名天下的有“朗基努斯枪”,该枪刺伤耶稣,上面沾了他的血。圣枪经历过走马灯似的罗马皇帝之后,有段时间一直藏在纽伦堡,为希特勒所有。当美军占领纽伦堡,圣枪落入了巴顿将军的手中,两个小时后元首地堡就传来小胡子自杀的消息。

有些虽不是基督教圣物的,却附有类似灵力的器具,比如刺死了凯撒的罗马匕首。当时安东尼来晚了一步,附身在凯撒的尸首上悲泣,他用手浸在他挚友的鲜血里,

诅咒行凶的元老,日后也死于那些匕首下。后来,那同时沾了受害人和凶手的鲜血的匕首,也藏在梵蒂冈地窖里。

奇书有两本,《魔鬼圣经》是其中的一本,现在在梵蒂冈底下的藏书馆里,还有一本是《维奇尔日记》,也称,《埃及大祭司普塔霍特普(Ptahhotep)的魔法日记》①,现在不知流落何处。

①维奇尔是埃及大祭司的官名,普塔霍特普(Ptahhotep)是这位祭祀的名字。

这本书的重要之处在于,它记录了第一位女魔鬼和黑魔法师是如何诞生的,以及最后一位纯粹的白魔法师是如何消亡。谁看了它,谁就能看清楚现在无法回溯的的魔法师家族谱系,类似于掌握了超能力DNA进化图谱,对各个魔法师血脉的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一目了然。我之前不是说了,现在各个家族在黑白交战吗,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本源所从何来,未来发展向何方,谁有了这个图谱,就像上战场带了4D的地图和敌方英雄谱。

说大一点,这书的地位相当于,基督教有《圣经》,魔界有《魔鬼圣经》,魔法界有《维奇尔日记》-- 它是魔法界的《创世纪》。而创世的秘密,是有造迷人兼守护者的,他手里拿着钥匙,只给特定的人。这位拿着钥匙的造迷人,就出现在这本书里。我至今怀疑,如果不是和他有某种交易,知情的读者会死。

我为什么这么怀疑呢?前几年,马洛.弗宾在筹备“双F”基金的时候,在亚特兰大他的“高塔”里开过一次动员会。他请来了十二个人,其中有几名是专业人士 -- 有华尔街著名经理人、有著名网络工程师,现在搞比特币以太坊挖矿的、还阿拉斯加部落长老,他们对那片富有地热的保留地有处置权,另一半是魔法教会的,他们同时也在加密圈子里。我们的朋友瑟逦就在这里面。

她回来跟我们说,“马洛看过《维奇尔日记》,他身边一些魔法师接二连三的死去,死因也不能问。”她顿了顿,又说:“魔法师的事故,你们知道的,千奇百怪。”她脸色苍白,眼窝陷进去两个黑洞,声音纤弱而颤抖,快速又亢奋地说着所有她的推测,时而发出因恐惧而起的神经质的笑声。本来就古典奇异的一张美人脸,现在变得有些森森然。

我们都是有点手段的民间小巫师,同时就都知道她状况不对了,简称,灵魂被其他灵魂攻击,严重点就是挟持。哦,我们分布在世界各地,是个自称“异世界古堡”的聚落,疫情前会在丹佛Mutiny咖啡馆一年一聚,现在我们视频,但这不用开视频都能感知得很清楚。

堡主安音是个眉清目秀,疏离飘渺的人,我们经常遇到人让我们给看一看,他从不主动给人参谋,但安音突然忍不住就打断她,着急地说,“等一下,瑟逦,等一下。你平静下来。我能看到你脑袋两旁边有两股龙卷风一样的东西。”

她眼睛盯着一个地方,哆哆嗦嗦。顿了好一会儿,再开口声音变了,她低沉地说:

“他们都看过那本书,只有马洛还活着。”

众人一时哗然。

要说命硬,马洛的确天赋异禀功勋卓著,他来是有命在身,和我们这种成长中的,玩玩占卜通灵的小巫师可能是有区别。但这种事,希特勒也没逃过啊?这种不是人类魔法师施的咒术,是那些著名的高能灵体施的咒术。相当于,普通巫师被漏电的手机电了一下,没什么,但马洛扛过了球状闪电。这他是怎么做到的?

《不存在的魔法师报》在1997年对《维奇尔日记》的故事进行过复原和连载,真实性就不可知了,谁能抗住十万伏特?但自从听瑟逦说了这个故事,我们古堡奇侠探险的心亮得就像水手船头的灯一样,我们冒死辗转把这1997年的网页翻了出来,要探个究竟。

它开篇是这么说的:

“当苏美尔帝国,阿卡德族的国王纳兰辛去世后,他的儿子,伊兹杜巴即位。伊兹杜巴是“阿卡德帝国”伟大的创建者,萨尔贡大帝的曾孙。这位曾孙继承了曾祖的胆识,也是骁勇善战,平定了两洋之间的平原,但在他统治的第四年,一个举世瞩目的天文现象出现在王朝上空。伊兹杜巴甚至无暇记录,就成为了苏美尔的最后一任帝王。是埃及的维奇尔、大祭司普塔霍特普记载了这一星相,称它为‘长尾巴’。

公元前2213年,一颗巨大的冰与尘土混合的球体,从地球上空40公里的距离掠过。这就是海尔-波普彗星。它在接下来的四个世纪,以深椭圆形曲线的轨迹飞过我们的太阳系,直到1997年,再次凌空地球,照亮北半球的星空。

还附了一张图。

那颗有史以来最亮的彗星,海尔-波普,第一次略过地球的时候,带走了苏美尔王朝,第二次略过地球的时候,是1997年。它的对日运行轨迹跨越4000年,是20世纪最耀眼的天文现象。当它最接近地球的时候,在圣地亚哥郊区密闭的豪宅里,39名目击者身穿一样的黑色制服,围成一圈,喝下镇定剂和伏特加的混合物,死得整整齐齐。”

以下是此报在1997年对恢复过的《维奇尔魔法日记》的连载。这是它首次脱离魔法圈,在圈外见天日。复制品或许仍有余毒。读者如有不适,不要找我,我们一样是在探险,只能找该报社寻取解药,邮件标题注明“维奇尔日记”。

第二次去基什

普塔霍特普

去苏美尔的路有点长,骑在白骆驼背上,我且在脑海里过了一遍,自己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。

那天我结束晚祷,走出神庙,抬头就看见那颗灾星,拖着长长的两条蓝色尾巴,划过斯芬克斯的头顶。它和我们刻在银币上,掌管尼罗河旱涝的王朝之神天狼星一样亮,照得我几乎能看见远处起伏的沙丘。

我顿时失去了我魔法师的平静,心中的悲痛翻江倒海,我只能站在那,看着它划过沙漠夜空。这是我第一次目睹陨落的星,但我们家族对此早有记载。我明白它出现在天宇的意思 -- 不止是它出现在了神的穹顶幕布上这件事,而是,命运让我,这个埃及大祭司看到了它。不久的将来,我将看到某位君王或者王朝的陨落。

那时我对法老皮皮二世已经不再尽心,甚至他和巴耳想怎样,我都随他去了。我一心只铺在纳斯林身上。

这几年法老听信异教神蛊惑,大肆兴建那种四个角基一个尖顶的东西。我想起来,就是从那时候开始,奴隶怨声载道。我心灰意冷,也有这方面的原因。

我也不相信建那种东西是Ptah的意思。我们王朝两万多年,自从美尼斯统一了南北尼罗河,上下埃及,我们信的神虽分身众多,但都是宇宙创世之神,每位都在同一个谱系上,彼此不分家,不分你我。埃赫那吞法老毁众神殿,独尊太阳神,也可以看作只是神在规整家庭内务。而如今从那坟墓里爬出一只蜘蛛身子三个脑袋的怪物,说它从东方来,(具体说来,是如今的苏美尔平原),叫巴耳.胡蟆卡巫拉

它为了取得法老皮皮二世的信任,化身成了埃及王朝最崇拜的金蝉,从地底下钻出来。只有我能看到它的本尊。

它许诺皮皮无尽的人间财宝,可皮皮已经有了呀。

又许诺保佑尼罗河永远不泛滥或者干涸,但我们已经拜天狼星护佑尼罗河。

它又许诺法老秋千万代,最主要,法老在冥界都有一席之地,可以再化金蝉归来,还是法老。

闻所未闻,从来没有听说过。本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轮回自有安排和意义。为什么又要回来当法老?灵魂要世袭?它要改动宇宙业力的齿轮。 法老本来不在意的,突然被它弄怕了,开始恐惧起死亡。是它看法老富足满意,没什么需要它的,才召唤出了这种恐惧。法老受了它的惊吓,又吃了它的蜜糖,这让谏言变得很难。我心里的声音是,“该去去,该回回,当法老或是乞丐,都是自然的命数。肉身死亡和王朝覆灭都没什么可畏惧的。过了冥河,自另有一番天地和游历。既然无惧,又为什么要虐待奴隶?”

这声音让我自己也有点害怕了。这话怎么说?恐惧可以驱散,抹去蜜糖,可是君臣之间要生隙。现在巴耳用糖浆糊住了皮皮二世的心,法老已经在想他的千秋万代。家人曾说,出来做祭祀和辅佐,就是要观察朝堂中,和国家里的缝隙。有了缝隙,就尽一切可能去弥合填补,如果缝隙太大了,就让它垮掉。我在想,有没有什么不和君王产生间隙就让这个妖孽现出原型的办法。

它要的可不少,法老看不出来。它不跟法老争金钱,但是埃及的结构从此不一样了。我虽然一天做七次祈祷仪式,不怎么离开神庙,但我身边的仆人摩西,来自市井里最下层的一个族群,我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奴隶在焦阳下的痛苦表情,反射在他脸上。你要问我为什么选下层奴隶做仆役,魔法天赋可不看你是不是贵族血统,我看出他头顶上别人看不到的两只智慧的角,愿意把他带在身边。我看出来他为了他的族群,心里埋藏着压抑和痛苦,努力不在我面前露出来。我也知道他的乡亲现在在烈日下拉着巨石,身上挨着鞭子,他们心里颇有怨恨。

法老和他的子民之间出现了裂痕,巴耳障住了他的眼睛,他看不出来。巴耳甚至让他觉得,奴隶不是子民的一部分,因为他们是异族。我预感到它渐渐要把人们分裂成千百片,像摔碎的瓦罐那样,一个个开除出神的国度。我能感到它这种无尽地分裂奴役下去的能量,它那企图控制所有的无止境的欲望。

我说无止境,是真的无止境,祭祀的职责超越人的国度,这蜘蛛不是肉体凡胎,它是股怨流。现在法老的雕像宏大伟岸,皮皮如日中天,但如果现在不灭了它,皮皮的子子孙孙不在了,法老的神像不在了,它还会在。我不愿对不起授予我力量保佑王朝的Ptah神,于是我请示法老,和巴耳进行一场辩法。

作为一个大祭司,弥合是我的天命。但有一个心底的声音,我没跟任何朝堂里的人讲过,我觉得摩西有可能能感觉到 -- 其实我不在意埃及未来的存亡,或者埃及未来是否叫埃及,谁坐在王位上;皮皮在意。我是个光头祭祀,身披亚麻:法老来了又走,王朝荣枯,是酒壶碎了,酒又流入新的壶,神的光不灭,魔法的光永恒,灵魂永生,又有何惧。是否要保全埃及,全看Ptah是否还愿意,对天地而言是无差别的。当我的心没有被纳斯林占据的时候,我已融入宇宙。我向内观察,这颗心是宇宙的心,但有时它属于纳斯林。

奇怪,也只有当她唤我的名字的时候,我才感到这个小小澎湃的我的存在,组成这个小人的,是流动的血液和情感,喷涌的,红色的,流动的。那真是种奇异的感受。这么说吧,我根本就没有名字,我叫Ptahhotep,意思是”Ptah很满意”。从我幼年起写的所有的魔法日记和宫廷记录,表奏里,就禁止使用“我”这个字。这是大祭祀家族的规矩。我写这篇日记,用了三十年来最多次数的“我”。

三十年来,我从第一课开始训练心性,练习一种叫“磨镜”的功夫,到第五年,我的心完全像一面平镜,不起波澜,里面没有欲望和对外界刺激的反应,自我消弭了,镜子里映出的是干净的日月星辰,天地,和Ptah,家人才开始教我真正的魔法。

但当她在凉亭轻唤“Ptahhotep”,一时之间,那个血做的我就回来了,头脑发热,金光四射,眼里放光,她为我戴上属于人间的国王的王冠,光芒万丈,我感觉自己骑着战象,手持弯钩剑斧,要平了天下,砍那让她蹙眉的拉岬什野人就像砍瓜,伊兹杜巴可靠边站吧。

天,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?我一下子就理解了那些地上的国王。那可真是个小小的我,但闪耀着喷薄的力量,那种光,是像箭一样的征战四方的光,不是神明的那种圆融的光。我并不贪恋美色,我的妻子相貌平平,这是我的选择,我规束我占位很小的世俗生活,一刻不离神明那圆融的光;我也用不上什么金钱,如果有一天我们被逐出宫廷,在庙里侍奉,或以星幕为被沙漠为床,Ptah圆融的光也不会离我而去,我依旧是观星知命,借风祈雨,天地间的大魔法师。但是纳斯林这样的美人 -- 我不知因何而起,如何形容,除了称她为美人我不知道把我这癫狂归因何处 -- 她这样的美人造就了地上国王之间的征战和传奇,她造就了国王,通过造就他们的欲望。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感受到了血液的驱使,估计不会想平了天下。我也只见了她一次而已,十年之前。

这也许是神的旨意,有祭祀,有美人,有国王,愚蠢有愚蠢的原因和用处。伊兹杜巴容易欲望冲上灵台,这种冲动,让他两年内从波斯湾打到地中海,最后一战后还搞了一个仪式,在东海和西海两个海洋中濯洗他的矛和箭,成了苏美尔平原第二位统一了两洋之间的英雄。神需要这样的英雄做执掌人间的国王,就像高贵的灵也需要私欲做成的自我,驾驭这具肉身行走人间;我这样的人,再冲动也不愿真的砍下一个人头。我是给王朝掌舵的,以神的眼界,神的时间为规矩;在她短暂的一世,我可能都不能在人间为她建一座宫殿 -- 苏美尔那种三层高的,一块块泥砖砌起来的,俯视全城的宫殿。我能给她的只有永恒的,不要钱的魔法,这也是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连接。只要她不犯那种,我上面提到的愚蠢病,只要她心如平镜,无论苏美尔发生了什么,她都活在神的羽翼之下,绝对安全。

对了,还有巴耳,这不是人间的也不是天外来的异类毁灭者。它被创造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?是Ptah对埃及的盛世不耐烦了吗?

说回那场辩法,当时我在朝堂上,心里想着让法老能听进去我的话,这话要有一点自私,它要是为了法老和埃及,它不能完全无边无际。当时百官列于堂前,在最庄严的神庙里,一道夕阳斜射过立柱,照过法老巨像的胡须,照亮了东边的地面。

我说的是,“家里有一个儿子叛逆,你会把他开除出宗庙吗?爱包纳一切,是无边的,普天之下是神的国度,你要把叛乱的奴隶开除去哪里呢?这是每个正宗的埃及祭祀都懂的大意。”

巴耳说,“你说爱是无边的,神的疆域没尽头,却又说只有埃及祭祀才懂,这不是自相矛盾?”

我前一句话一出口,就已经后悔到要咬自己舌头。辩论中明明知道自己的话有漏洞,却以为对方没那么聪明,抓不住这漏洞,就匆忙大意地说出口,我跟摩西说,就是这么后悔。

当时,我回答:“我不是说只有埃及的祭祀才懂,我是说,能聆听到神的声音的人,都会懂吧。你这蜘蛛身子顶着三个脑袋的生物,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。”

巴耳说,“法老,您为什么要容着一个妖僧造谣?我明明是金蝉,翅膀上映射的是太阳神的光辉。您看。”它抖了抖那不存在的蝉翼。

我就向法老请示,把它现回原型。法老捻着胡须,要看我表演。太阳西移了一个立柱,正照在我的眼睛上。

我念起咒语,向Ptah祈祷,请求Ptah让这妖孽快快现形。果然,不出一时三刻,它抬着八条腿在地上移动起来,横着上了墙壁。我看法老的神色,是看清楚了这家伙不是六条腿的蝉,没翅膀,而是八条腿的蜘蛛,况且身上还顶着三个脑袋:一个是老人头,戴着王冠,一个是猫头,另外还有一个青蛙头。朝堂上马上有官员呕吐了起来。

我大喊卫兵来除妖。只要他们来,我给他们的武器上施法,普通的短剑也能结果它。等待中,我知道它为什么说话总是三段了,我想他们也能看出来了,这玩意有三个脑袋,一颗脑袋说一句话。

此时飞奔中的它又开口了,蛤蟆头说,“这不是我,这不是我。可可保佑。” 可可是我们的青蛙神。

猫头说,“芭丝特保佑。”芭丝特是我们的猫神。

老人头是话最多的一个,他说,“你们埃及人就会变戏法,把权杖变成蛇,又把蛇变成权杖。这只是这妖僧的障眼法而已,陛下。陛下,您真的见过死亡另一边的景象吗?有人回来跟您说过吗?那边的天上没有太阳神,只有一片寒冰的囚狱,太阳神Ra也管不到那里。这个祭祀不说真话。他没告诉您,上几界的法老现在被鬼怪一次次挖着心吧?牢狱的城门是玄铁做的,比所有这里的城门都高,上面的尖刺直插灰色的穹顶。想要逃脱的灵魂,在墙上爬上去又滑下来。我的部下卡隆常年划着一艘木船,把灵魂渡到那里,船从来只是往里送灵魂,从来没见从牢狱里送出来过。想要避免去那里,就只有通过我,绕开卡隆,让您再次降生为一国的国王。只有我,能给您这些神都给不了您,也不在乎给您的东西,我能为您开启新的纪元。”

我忙说,“您不一定会去那里,只要您跟随Ptah的路。”无奈巴耳描绘的地狱场景太恐怖,在法老的心里已经形成印象,他现在什么都不想,只想避开挖心的牢房。

所有人看着它舞动着八条腿,在刻着咒文的墙面上忽左忽右奔走,咒文中代表神的符文,都是神本身的画像,它的腿就在上面爬来爬去。我心里像猫抓蜘蛛爬,我要疯了。卫兵怎么还没来?我从身边侍卫那抽出一把短剑,就砸过去。哪知这玩意儿爬得好快,我刀飞出手的功夫,它倏忽一下爬到了太阳照不到的宫墙角落,不见了。

飞刀劈里啪啦砸落了一块刻着经文的砖皮。

阴影里传来它三只口的和声,“渎神!犯上!渎神!砍他的光头!”

我也弄不死它。法老呆了,也不说话。阳光彻底消失了,正到掌灯的时候,那是火把升起之前,殿外闪过一道蓝光,就是我方才说的,后来我在夜空中看到的这颗“长尾巴”。是,那天我不是在晚祷,而是在殿里进行这场尴尬的辩法,结果变成了武斗。如果不是这道蓝光,也不知要如何收场。

这光来得及时并且夺目,人们正在无声思索,法老巨像的脸突然就蓝了,闪闪发光,百官惊叫起来,以为先祖看不下去了,有话要说。我的政敌蠢蠢欲动要扑向我,我感到他们在酝酿把这锅往我头上扣,他们以为是因为我飞刀过去冒犯了神明;发现不是神像显灵,光另有来源之后,人们纷纷走出殿外,看到这照亮了夜空的蓝色的彗星,像剑一样在夜空划出一道伤口,泄出比闪电还亮百倍的光,星星月亮都看不见了,连斯芬克斯都变蓝了。我身边的人因恐惧而颤抖。这景象,后来足足持续了18个月。那一刻我发现我担心的不是皮皮,而是在苏美尔的纳斯林,而我从来没跟自己承认过。我马上决意撤出这对我来说无所谓的战斗。

我立马向法老皮皮二世报告说,“天有异象,祸出东方。”让他准许我的二次苏美尔之行。

我心下了然,除非皮皮二世醒过来,我也只能继续等;如果巴耳横空出世是Ptah的意思,那说明Ptah已弃埃及而去。我带着摩西就踏上这蓝星照耀下的东行之路。我白天赶路,和摩西说我心里的焦灼和悲苦,我和纳斯林是怎么认识的,我十年前为何去苏美尔,为何我不能把她带回埃及,而把她留给了伊兹杜巴,现在她的国家又面临什么三足鼎立的局面;夜里就抱着琴睡在沙漠上,梦乡里狮子亲吻我的脸,我又见到我那海滨之国的野玫瑰。

“我们相识在她父亲的宫殿。皮皮二世叫我去摆平贸易上的问题。纳斯林的父亲开始从印度进口黄金,与我们的贸易少了。”虽然摩西不是我的血亲,不是贵族,很多埃及人还把他当外族,但我把他视为自己的徒弟,什么都跟他说。

“你见过波斯湾河口的迪尔穆恩谷么?如果人间有神仙之地的话,那里应该就是了。她的祖先就出于那里。”

于是我开始和摩西讲我和她之间的故事,每天讲一个,我估摸着,讲完也就走到基什了,真好,我心里的幸福都溢出杯沿了,又能看见基什的城门了,十年前的初遇,恍如昨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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